本期仁医医疗特别邀请到国际著名心脏病学专家、慕尼黑大学附属医院心内科主任、慕尼黑心脏联盟创始人Prof. Massberg做专题访问。凭着对心脏病学科的热爱与坚守,Prof. Massberg成为了一位成功的心脏病学专家。他主持了欧洲多个平台的重大项目。他参与建立的慕尼黑心脏联盟推动了心脏病学研究的进展,促进了德国不同城市的心脏病学研究的合作,令德国心脏病学的科研水平达到新高度。
精彩回顾
# 采访录 #
1、首先请您进行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并与我们分享一下您是如何走上医学工作之路的?
我今年53岁,就职于慕尼黑大学附属医院,也就是慕尼黑路德维希·马克西米利安大学。至于我是如何踏入医学领域的,事实上,我家族里面很多人都做医生,我那时候觉得他们的工作很有吸引力。我觉得他们工作中涉及的方方面面,与其他人的密切互动都很有趣。虽然听起来会有点奇怪,我比较喜欢处理高压的急救护理状况。我很早就接触过这类工作,觉得非常刺激,这可能是我对医学感兴趣的主要原因。
2、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特别擅长从事心脏病学工作的?
其实,我最初想当一名外科医生,我的职业生涯也从外科开始,确切来说是普通外科。那时,我已经在写博士论文,也已经开始接受医学培训。大学期间,我在外科实验系学习,所以我早期的外科培训和博士论文都是在外科的实验机构完成。我的博士论文是关于小肠局部缺血/再灌注的研究,在做这个项目时,我做了大量的组织学研究,我发现小肠局部缺血/再灌注过程中,血小板活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现象,这引起了我的兴趣。当然,在外科学领域血小板研究可能不是最重要的部分,因此我开始考虑其他涉及血小板研究的学科领域。
大家都知道,心脏病学是一门有关很多疾病方面的学科,血小板活化和血小板活化引起的复杂并发症都与之息息相关,这也是我对心血管研究感兴趣的原因。在我为博士论文做准备时,我参考了很多文献,其中很多都与心血管领域相关,我也因此对心血管领域产生了兴趣。后来,当我决定申请去外科工作时,(外科)并没有空缺的职位。然后我就想:好吧,我先转去心脏病学试试。但当我转过来一年后,我被心脏病学这门学科深深吸引,现在也不会因为没选择外科学而抱憾。
3、在从事医学职业的时候,尤其是您专业领域的过程中有什么人激励着你往这个方向发展吗?
确实有。有一位指导过我博士论文的导师,他建议我攻读心脏病学。在我撰写博士论文期间,我还接触了一些在实验室工作的心脏病学(心内科)专家,也和他们进行了交流,那时我就对心脏病学这个学科产生了兴趣。之后我偶然看了几篇由科学家发表的论文,这些科学家也是活跃在心内科的医生,他们之中也有从慕尼黑来的。我在学术会议上认识了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我决定成为心脏病学专家的主要动力。
附加问题:结果也证明你转向心脏病学的选择非常明智。
我很满意自己的选择,现在也依然很喜欢这个学科,因为它结合了许多美妙的特质。心内科是一个非常科学的学科,因为我们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以研究为导向的。我们的决策都有循证支撑,因此在基础研究、转化研究和临床研究方面都有巨大的研究空间,所以我们不仅可以在学术生涯上有所追求,还可以关注这个学科的其他众多方面。我们可以研究心力衰竭,可以研究冠状动脉疾病,也可以研究心律失常。所以无论我们对心脏病学哪方面感兴趣,都能找到一个研究的切入点。
当然,心脏病学研究吸引我的还有一点,就是我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比如我们对患者的治疗通常都是可以循证的,或者是有实验数据支撑的,我认为这是我们应该达到的工作状态,也是心脏病学的特质之一。
在工作上,我个人喜欢做研究,且喜欢做与患者护理相关的研究。转化研究和临床研究我都喜欢。我喜欢心脏病学就是因为这个学科适合做研究。
另一方面,在这个学科工作,我既能从事内科工作又能动手实操。这种两者兼具的特质让我可以做介入手术,比如 TAVI 或二尖瓣介入,或冠状动脉支架等等。然后我还需要具备充分的重症监护和急救医学知识,我必须在某些紧急情况下马上做出决定且保持冷静,我觉得这很有意思。
然后心脏病学又有涉及内科工作,有比较保守的一面。心脏病学这些不同方面的特质让我感到有趣且兴奋。所以我很高兴命运为我做出了决定,我没有选择其他学科。我并不是说外科就没意思,但对我来说心脏病学就是最好的学科。
4、您对年轻的临床医师们有什么建议?
心脏病学有趣的地方之一就在于做研究。所以我建议在进入心脏病学领域的早期就参与研究,这样可以让你在学术领域得到发展,这也是很多人被心脏病学吸引的一个因素。另一方面,作为这个学科的医生,有利于把你的经验与临床相结合,并把你在护理病人时产生的想法转化为研究项目,我认为这些也是你在发展自身时需要利用的东西。所以确保你的特定岗位优势可以发挥到你跟进的项目上,换句话说,你处在衔接理论研究和临床实践的位置,所以你可以利用你的知识和病人护理经验来开展研究,这会让你更热衷于自己的研究,这种日常工作和业务间的交互联系也会让你对研究更有热情。
另外,我觉得还需要参与他人的研究,以便于知晓当下的新研究热点。举个例子,如果你对结构性心脏病感兴趣,你当然应该阅读大量书籍,了解相关信息,了解它的发展现状,甚至你可能还需要了解一些超出现有研究成果的信息,以便在此基础上开展自己的研究。我建议在早期就尽可能与多个研究小组联系,了解他们在做什么项目,你是否感兴趣,甚至看看他们有没有你可以参与的项目空缺。
5、我们还想了解您是如何能够在兼顾医院工作和大学教学任务的同时主持欧洲多个平台的重大项目的呢?
其实成功的关键并不在于我自身,而是要归功于我在成长道路上遇到并加入我团队的优秀人才,我想这才是我们团队能如此成功的原因。这一切并非我个人的功劳,而是因为我非常幸运地招募到了真正优秀的人才。他们提出自己的想法,开展各自的研究项目,虽然他们总是邀请我参与,但我很早就把责任交给他们,让他们发挥自身创造性,进而也锻炼了我的独立性。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这种形式很成功,因为大家总是能提出很好的想法,我们一起开发的项目最后也都很成功,这也让我在科研方面达到了一直以来所期望的水准。如果在我职业生涯刚开始时,我的团队中以及我所处的机构里没有这些优秀人才,我是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就的。
另外,我在医院外度过的那段时光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我在美国待了大约三到四年,那段在波士顿哈佛大学研究小组学习的经历给了我很多启发。小组的氛围很好,我收集到了大量新信息,也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尤其是我在实验室工作时的主管,那时候他就成为了我的榜样,直至如今。这段经历再次激发了我对研究的热情,让我对研究项目有了新灵感,引领并推动了我的方法论发展。我也学到了很多新技术,这些技术让我在初始阶段就开发出了新的研究领域,我们在美国学习技术,并在慕尼黑将技术进一步发展,使其成为我们实验室的特色,这一点是其他实验室不具备的,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能开展与其他实验室略有不同的研究。
6、是什么促使您参与建立慕尼黑心脏联盟的呢?
慕尼黑心脏联盟的建立有一个契机。当时,德国政府宣布可以向德国健康研究中心申请资助,而德国心血管研究中心就包含在内。申请资助的要求是成立合作网点,(合作网点中的)合作团队凭借研究项目来申请长期资金,而不是仅仅一两年的短期资金。在慕尼黑,除了我们团队之外,还有很多团队既能实现专业知识互补,又对心血管研究有共同兴趣。于是我们联合这些团队,共同建立了慕尼黑心脏联盟。我们向德国政府的科研部门提出申请,希望能在德国心血管研究中心的组织架构下,获得资金来建立慕尼黑心脏联盟。因此,我们成为了德国心血管研究中心的七个合作网点之一,并获得了在当地开展项目的资金。德国心血管研究中心的德国心脏中心特别支持合作网点间的交流互动,这种助力极大地推动了我们的研究进展,现在我们不仅能和慕尼黑当地的合作团队使用多种方法开展研究,还能在全国范围内与汉堡、柏林和海德堡的团队携手开展联合项目,让我们的研究项目能达到新高度。所以这对我们团队的研究来说是一大助力。
7、心脏病学涉及的内容众多,很多心脏疾病都涉及到其他专科的治疗。我们想了解贵科室是如何进行跨学科合作的?
多学科合作是心脏病诊疗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而且这方面也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在我们医院,心脏病学与其他学科有着非常密切的合作,且这种合作贯穿各个工种层面。
我们不同科室的主任之间会相互交流。我们会定期会面,相互交流遇到的问题。如果科室的组织工作出现问题,我们也会保持密切联系。我们在医学教育特别是内科学上还有交换项目,当然交换项目也囊括了其他学科。我们要求心脏病学医学生不仅要参加心脏病学考试,还要参加其他内科学科比如胃病学、血液肿瘤学或肺病学的考试。当然,除了教育层面的交流,我们还有科室组织层面的交流。
我们应急委员会制定的应急预案就是以跨学科形式实现的。我们给患者提供医疗服务时,也会有一个配套的平台,患者可以通过这个平台进行超声检查、心电图检查,或者提出问诊需求;医院的外科医生在需要心脏病专家会诊时,也可以通过医院的软件系统处理这些需求,然后将患者先交由肿瘤科医生再交由我们科室看诊。
附加问题:所以团队合作带来的力量一直都非常重要。无论是跨部门合作、跨大学合作,还是国际合作。
是的,说到外部支持,对于心脏病学来说,和心脏外科的合作和交流是非常重要的。我认为我们的成功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们和心脏外科医生的紧密交流。我们每周与他们会面一次,讨论患者的情况。而且在实际工作中,我们还会每天碰面,一起研读特殊的情况。所以每当我们的患者面临手术治疗和非手术治疗两种选择时,我们都会和我们的外科医生一起讨论患者的情况。如果他们的病人出现并发症,我们会提供支持,他们也会给我们提供同样的帮助,所以如果我们的患者出现必须通过手术治疗的并发症,他们也会随时待命支持我们。我们医院的心内科很厉害,是因为我们的心外科医生也很厉害,且心外科和心内科之间的合作很紧密。
8、对于如何培养年轻一代,您有什么建议可以与我们(中国的主任们)分享吗?
想要在培训方式上有创新,那就必须要适应需求,在应需而变这方面,我认为中国比德国先进得多。我们都知道中国的教育历史非常悠久,但是(对中国来说)仍需适应变化。
很多领域都已开始使用数字应用,教育领域也应如此。我觉得新冠疫情其实也带给了我们一些正面影响,因为它改变我们的看法,让我们看到教育可以通过不同场景实现。我们在新冠疫情期间实施了很多必要举措,比如通过ZOOM进行线上教学,进行数字化培训以及数字技术培训。我们将这些新冠疫情期间实施的必要举措作为疫情后的一个长期项目,并引入教育之中。因此我们的教育必须现代化,这样才能教育下一代。我们必须尽力调动他们的兴趣,让他们加入我们所做之事,但这得靠教育才能实现。所以你提供的教育内容要有互动性,教育过程中的互动和实际病例很重要。
回想一下我记忆中的教学内容,我所记得的大部分内容都和病人案例有关。所以我更容易记住经我看诊的病人或者在讲座中听到的病人案例,这些内容容易记住,并且将会在你的受教育生涯中留下深刻影响。但这种形式不是单纯的理论化教育,而是将信息与病例相结合,并进行密切的联系,为什么某种疾病与某类病人群体相关,为什么你在生物化学中学到的这个机制很重要,以及如何将其应用到病人的治疗中。所以我认为在教育的早期阶段,保持理论知识与病人护理之间潜在的相互印证很重要。
我觉得老师们还需要把自己的研究方法论以研究肖像简报方式分享给年轻医生,这一点也很重要,因为你不仅是想要教育下一代成为一名好医生,还需要他们,至少他们中的一些人对学术事业感兴趣。因此,他们需要了解有哪些潜在项目、该怎么开展研究、为什么某些研究领域值得投入以及这对未来的病人护理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们不仅要关注医学培训,还要深入了解教育和医生工作中包含的研究方面。
9、您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平衡工作和生活的秘诀吗?
我认为观念已经变了,至少在德国是如此。起初,工作生活平衡的着重点当然在于工作而不是生活。我认为现在这种变化是好的,因为作为一个具有创造性的人,要想出研究项目的点子,需要在工作之外也有一些生活体验。因此,找到平衡是有益的,这也是主任医师可能需要向年轻一代学习的方面。我们必须创造新的工作模式与计划,让医生能够拥有充实的生活、幸福的家庭,同时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和成功的学术型心脏病学专家。我相信这是可能的,这也需要主任医师考虑过自己这代人的需求之后,和年轻医生共同推动,以真正满足当代医生的需求。
10、您在闲暇时有什么爱好?
我喜欢跟水相关的运动,毕竟慕尼黑周边有很多湖泊。我特别爱游泳,它是既跟风相关、又跟水相关的运动。我尤其喜欢比如风帆冲浪/风筝冲浪,虽然这项活动要在慕尼黑玩会有一点困难。所以以上就是我的爱好了。这其中还有一件趣事,有次风筝冲浪的时候,我出了意外,导致我连续六周都没法回到心内科工作。但在那段时间,我申请了一个研究项目的资助,并且申请成功了。所以说,有时候爱好也能加速研究产出,当然这是题外话了。